过海（二）
何栋国一家走出酒店房间。明天何芸就要出发了，一家人准备晚饭吃北京烤鸭。明天中午把何芸送上飞机后，夫妻俩也要坐高铁回郑州了。一个多月前，何芸成功地在北京的美国大使馆通过面签并获得去美国的留学签证。回到郑州的第二天早上，一家人吃着早饭，电视里就传来了让一家人停下筷子的大新闻。“美国国务院负责处理护照和签证的资料库突然发生故障。造成全球申请美国签证或护照等工作的延误。目前美国政府正在全力抢修。而准备前往美国的全球旅客暂时需要耐心的等待......美国国务院表示，受影响的旅客不分国籍，地区或者签证种类。同时也否认这与骇客攻击有关。”
“爸，怎么办啊！签证系统崩溃了。我拿不到签证怎么办？”
“打电话给你的中介老师，问问他们。”
何芸马上打电话联系给自己负责留学申请的中介。“胡老师，您看到消息了吗？美国政府的签证系统崩溃了。还有一个月就要开学了，我到了要出发的时候拿不到签证怎么办？”
电话那头传来无奈的声音。“我们也没办法啊。以前也没碰到过这种情况。现在只能等他的系统恢复。你还算幸运的，签完回来才出这件事。我另一个去广州面签的同学预约了今天的面签，昨天晚上刚到广州。结果今天出门前在酒店房间的电视看到这个消息。我们现在也没办法，只能让他今天按时去面签，到时候看领事馆的人怎么说。我们还有预约了后面几天面签的同学。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挂断电话，一家人都没了胃口。“宝贝别担心，这是很大的事，他们肯定会尽快修好的。毕竟每天全球那么多人要申请美国的签证。他们晚一天修好都会多影响很多人的。别太担心啊！”何栋国试着说很多话去安慰宝贝女儿，但是何芸却一声不吭。准备了一年的考试，准备了半年多的申请。这么久的努力，临门一脚出问题了可怎么办。临时申请其他国家的学校绝对来不及也是不可能的事。早就决定好要出国，为了一心一意准备出国的考试和申请，自己早就放弃了在普通高中的学习。没有高考成绩，难道自己要拿托福成绩去报国内大学吗？这明显也不可能。难道。。。不读大学了？这更不可能了。此时何芸的内心只有大大的两个大字“完了”！
看到气氛一下变得这么沉重，李丽芳开口了。“宝贝你也别太担心了。签完护照应该差不多两周到嘛！我们先等两周。如果拿不到护照的话，我们再联系中介老师。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申请其他国家大学的春季入学啊！正好你也可以在家多陪爸爸妈妈半年。而且美国这么大的国家，应该不会让他的签证系统十天半个月修不好的。”说完，给何栋国使了个眼色。
“是啊！宝贝小的时候我们一起去过一次北京。这次是我们第二次全家一起去北京。宝贝在北京有没有什么想玩的想吃的？”
“去看故宫吧，还想吃烤鸭。”
好在签证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积压的签证也没有拖延很久，还是顺利的发下来了。后面的日子就是各种又轻松又沉重的临别聚会了。想到要去一个新的国家开始一段新的生活。除了兴奋和激动肯定还是有些不舍。毕竟这是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所有的家人朋友都在这里，要全部放下去那么远的地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人们很奇怪，平时就算闲在家里躺在床上也不会想到约朋友出来聚一下。反倒是要走的时候会想到舍不得，会想到最后一起吃顿饭。可能人就是一种需要deadline的生物吧。没有一个截止日期，你永远不知道自己能脱到什么时候再开始行动。越接近deadline你的生产力越高。所以越接近离别的日子，哪怕再热的天，再堵的交通，你都会排除困难去和朋友吃临别的最后一顿饭。但其实，我们更应该做的不是在在一起的时候，住在隔壁的时候，多一起去看看电影多去对方家里串串门吗？
何栋国一家走进一家烤鸭店，简单的点了一只烤鸭和两个小菜。何栋国还特别的点了两瓶酒给女儿践行。但是何芸和李丽芳都不喝酒，最后这两瓶酒只能何栋国自己喝了。或许是喝多了，何栋国又说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爸爸那个时候大学毕业来到郑州，其实很难的。这个你妈妈知道的。你爷爷奶奶把几个孩子拉扯大就不容易了，根本没办法给爸爸什么支持。爸爸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吃不饱饭。爸爸就瘦的皮包骨一样。学校食堂里的青椒肉丝一块钱一份，都是青椒没什么肉丝，但是爸爸也吃不起。那个时候租不起房子，就租了一个很破的楼梯间。现在回想一下那个时候觉得真的挺难的。那个时候最难的不是生活，而是没有可以依靠的人，家里没有人有能力帮上你一把。什么都要靠自己一个人，没有退路的时候是最无助的时候。所以你以后在外面，再累的时候都别一个人。现在不一样了，爸爸妈妈有能力帮助你。你别让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孤立无援。太辛苦的话就回家，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都可以回家。爸爸不想你一个人在外面太苦。在外面不要怕花钱，爸爸妈妈都有能力支撑你在外面生活和学习的所有花费。特别是不要在吃饭上省钱。那样对身体不好，你也没办法有一个很好的精神去学习......” 说着说着，何栋国留下了一滴眼泪。那是何芸第一次看见爸爸在自己面前流眼泪。小时候家里再怎么穷，爸爸可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画图纸，直到拿下一个个项目赚到一笔笔奖金给自己买想要的玩具。家里电脑坏了空调坏了，爸爸永远修得好。这么脆弱的爸爸，十八岁的她第一次见。她马上低下头，不去看流泪的爸爸。好像自己不看，爸爸就没有脆弱的那一面。爸爸就永远都不会老，不会累，永远是那个无所不能的超人。
“哎呀！别废话了。宝贝明天就要上飞机了，你还唠叨你那些陈年旧事。来吧来吧，吃烤鸭。宝贝明天要做越洋航班肯定会很辛苦的。我们吃完了早点回酒店休息。”
有人说父母子女的关系最残忍。因为我们跟别人都是越走越近，只有和父母之间是越走越远。我们从最开始围在他们周围，他们离开一秒都会大哭的小孩慢慢长大到要去更大的世界去打拼自己的天地的大人。我们越长大就离他们越远。小的时候一年离开他们的日子也不超过一个月。现在一年在一起的日子也不超过一个月。人生就是这样吧，有舍才有得。很多时候我们都是与与熊掌不可兼得的。人生就是要面对无数的选择。每个选择都是站在一个岔路口。我们选了一条路就必须放弃另一条路。没有办法把另一条路留到改天再走。因为人生无法第二次站在同一个岔路口。过了这个路口，它就永远的存在在我们的人生里，永远的存在在过去了。所以得到了选择的那条路，另一条路上的东西我们就不得不放弃。父母，挚友这些我们亲近的人和那些普通认识的泛泛之辈最大的差别就是。远方的我们对于爱我们的人是一份挂念，对于寒暄之辈只是一个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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